第130章 象限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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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上的季节终于临近了。每天，亚哈从他的船长室走出来，眼睛投向天空的时候，那个舵手就卖弄似的操作着舵把，那些跃跃欲试的水手则赶快跑到转帆索的地方，所有的眼睛都集中盯在那枚钉着的金币上；急不可待地等着将船头掉向赤道的命令。命令及时下达。当时正是接近中午时分，亚哈坐在他那只高高悬吊的小艇艇头上，准备进行每日例行的对太阳的观察，以确定大船所在纬度。

大船行驶在日本海上，夏天的白昼如同新酿的酒给人一种蓬勃的生机盎然之感。太阳就像平稳如镜的海面上一面无边无际的凸透镜上那冒出火焰的焦点。天空就像涂上了一层清漆般透明，亮晃晃的刺眼的阳光，如同上帝宝座上散发出来的夺目光彩。幸好亚哈的象限仪上装有染色镜片，透过它可以自在的观察那个太阳火球。亚哈调整着自己坐在小艇上的身体位置，以适应大船船身的摆动。那架星象观察仪贴靠着他的一只眼睛，很长时间内他就保持着这种姿势，以便捕捉太阳进入精确子午线的精确时刻。在他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项工作中时，那个祆教徒却在他的小艇下面的大船甲板上跪着，脸和亚哈一样向上仰着，跟亚哈一样凝视着太阳；只是他的眼睛半眯着，粗野的脸部肌肉平板得没有任何表情。终于，需要观察的数据全部测到了；亚哈用铅笔在他的骨腿上，立即计算出在那一精确时刻大船准备确的所在。他沉思了一下，再次抬头望着太阳，嘴里低声地自言自语：“你这海标！你这高尚而雄伟壮丽的领航员！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你难道不能给我点提示，我该往何方行驶？或者你难道不能透露一下，除我之外，另外一种东西生活在什么地方？莫比—迪克在哪里？此刻你一定正看到它。甚至现在正有人在盯着它，我的这双眼睛能够窥视到；是的，即使现在有人正看到你这太阳都不知道的另一边的事物，我这双眼睛也能窥视到。”

然后，他凝视着手里的象限仪，一个又一个地搬弄着象限仪上无数透着神秘的零部件，沉思了一下，又低声说道：“又蠢又笨的玩物！世人都吹捧你的灵敏和能力，但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呢？一点其他的作用也没有！你甚至无法说出一滴水或者一粒沙子明天中午将漂流到什么地方；你以你的无能侮辱了太阳！诅咒你，你这个象限仪！”说着把象限仪往甲板上一摔，“我再也不要你为我领路啦；船上的平面指南针，还有那种用测程索进行的平面船位推测法，这些指引我，向我指明我在海上的位置。”他从小艇上下到大船甲板上，“我要在你上面踏上一只脚，你这再也无法朝上远望的下贱东西；我要踏碎你，踩烂你！”

当这位疯狂的老人一边说话，一边用好脚和坏脚轮流又踏又踩的时候，那个一声未吭又一动未动的祆教徒的脸上掠过这样的神色：好像在嘲弄亚哈的狂态，又像在认为自己的绝望是天数使然。不在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他站起身来，静悄悄地溜走了。至于那些水手，都被他们的船长那种疯狂的行为吓坏了，一起挤在船头楼，直到亚哈焦躁不安地在甲板上踱来踱去，随后大声嚷道，“到转帆索那里去！转舵使船向风！——帆桁和龙骨成直角！”他们这才纷纷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