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莫比—迪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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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伊希米尔，是这群水手中的一员，我和他们一起放开嗓子大吼，和他们发誓咒骂；而且我的嗓门比谁都高，誓词比谁都狠毒，因为我内心感到害怕。我有一种强烈而又神秘的同情心，亚哈那时刻纠缠着他的宿仇仿佛正是我的宿仇。我以近乎贪婪的好奇心打听到了这条凶恶的怪兽的来历，如同其他水手一样都立下誓言，要杀死白鲸，为亚哈报仇。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那条独来独往的白鲸，偶尔会出现在猎捕抹香鲸的人最常去的那片蛮荒水域。并非所有的抹香鲸猎手都知道它的出没规律，因此，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心里认定见过它，而那些面对面与它对垒交战过的人又少之又少。近来，抹香鲸猎手们经常遭受来自他们所猎捕的怪物的各种凶残、狡黠、歹毒的攻击，因此那些与莫比迪克交锋过而不自知的猎手们，多半会习惯性地把猎捕过程中所遇到的莫大恐惧，归结为整个抹香鲸猎捕队伍的潜在威胁，而不是个人的际遇。由于这个原因，亚哈与白鲸之间那场灾难性的遭遇到目前为止基本上被看成是很平常的事。

至于那些以前听别人说起过白鲸的人，一旦偶尔见到它，几乎每个人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都是无所畏惧地放下小艇去追，正如对付其他抹香鲸一样。但向鲸发起攻击换来的是各种灾难——扭了手腕和脚踝、折断了胳膊和大腿，或者肢体被鲸生吞了——更有甚者，连小命也搭上了。猎手们一再遭到灾难性的攻击，心中的恐惧逐渐汇聚到莫比—迪克一身之上，很多勇敢的追捕者在最终明白了白鲸的底细后，决一死战的信心就像海里的泡沫，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空穴来风的各种谣传也并非没有夸大其词之处，这样就更加加剧了人们对与魔鬼正面交锋的惧怕。因为荒诞不经的谣言不但会自然而然地从一切诧异、可怕的事件中产生，并且海上生活与陆上差异极大，只要稍有事实为依托，谣言就会铺天盖地而来。捕鲸业在海上谣言传播方面，就其离奇和可怕程度而言，更远远胜过海上其他各行业。

所以，在浩渺的海面上流传的经过夸大和吹嘘的各种关于白鲸的传言，与各种可怕的暗示结合，再掺和进神话传说的成分，使莫比—迪克蒙上了一层非肉眼所能洞察的新的恐怖。所以，在越来越多的场合，终于引发了巨大的恐慌，使得那些从传言中知道白鲸的人，很少再有胆量不怕死地去猎捕它。

也有其他更重要、更实际的因素在起作用。就算在当今，抹香鲸作为迥异于其他大海兽的赫赫有名的鲸种，其固有的声名仍滞留在全体捕鲸人心中。今天，有些捕鲸人很睿智，很勇敢，能主动与格陵兰鲸或露脊鲸交战，但是，要么出于从事该职业尚无经验，或是心有余力不足，甚至基于胆怯，——他们不愿与抹香鲸一决雌雄。在除美国之外的其他捕鲸国中，有许多捕鲸人从没有与抹香鲸对垒交战过，在北海猎捕过的那种普通怪兽是他们对此的惟一认识来源；这些人只是坐在舱口上，像一群孩子围坐火炉，津津有味、满怀敬畏地倾听南太平洋的捕鲸人讲述荒诞可笑、离奇古怪的见闻。要想真真切切地了解大抹香鲸这种神奇绝妙的庞然大物，没有比站在猎捕它的船上亲见更好的方法了。

许多人被关于白鲸的谣传和不祥之兆吓坏了，他们回忆说，在抹香鲸猎捕业刚刚兴盛之初，只要一提到莫比—迪克，就很难说服长期猎捕露脊鲸的人转而冒险从事这种新的、大胆的事业。这些人认为，猎捕其他大海兽还有可能有所收获，但要追击抹香鲸这样的魔鬼，光是把长矛瞄准它，都不是凡人所能办到的。谁要敢于一试身手，无异于送死。关于这一点，可资查阅的文献可就多啦。